无止境坐牢上班,有缘更新
=水母大魔王
亲亲老婆:@佛伊
我滴超人:@一车厘子
鳗鱼:水母大魔王

一只口罩的自述

*我只有一腔愤懑和一支无力的笔杆,我觉得我想写点什么,我觉得我需要写点什么。部分名词谐音化了。

*不知道怎么编辑了最后的文章信息之后打赏关不掉orz



「一只口罩的自述」



—一只口罩,它从流水线上生产出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N95,懂了吗?”


我被生产出来后,工厂的老板这么对我说着,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和材质,又看了看隔壁生产线出来的真正的N95口罩们,我清楚地知道,我们之间是有差距的。


“可、可我...并不是N95啊?我的身体并没有它们那么精细...我,我配不上那个名字...”


我局促不安地低下头,不解地小声反问这间工厂的主人——一个梳着油亮大背头,挺着发福肚腩的中年男人,他眯缝一样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狭促的光。


“我说你是,你就是。”


他笑了起来,满脸横肉随着怪异的笑声抖动着。


我的身体上烙下了N95的标志,他嬉笑着用粗短的手指碾磨着用油墨标上的印记,然后忽然冷下脸来,阴恻恻地对我说道,“你应该觉得荣幸,像你这种破烂能当医用级别的口罩,你要感恩戴德地被卖出去,别给脸不要脸。”


荣幸吗?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只觉得身上的N95像是正在结痂的疤痕,奇痒难忍,噬心钻骨,数万只蚂蚁啃咬着皮肉。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N95。



—我被老板以N95的名义买了出去,买下我和其他同伴的是个用着“武/汗/加/油”文字头像的小姑娘,热心肠的小姑娘和老板的客服咨询磨了好久才咬牙买下了我们。


“您好,我这是打算捐给疫区的,大家都是一国人,您能不能看在同胞有难的份上,减些运费?”


“抱歉呐亲亲,您也知道,现在武汗那里重灾区啊,快递进去都很困难了,本来我们春节就不好发快递,顺风价格您应该也知道的,现在全国这个局面,口罩货源也紧张,我们已经很压低价格了,大家都是中/国/人,哪有不互帮互助的理,但我们也得有活路才行,亲亲麻烦您谅解一下哈。”


女孩子还是个大学生,自己没多少钱,父母又不同意她捐这么多贵口罩。


“你网上捐款出份力就行了,别逞强买那么多口罩,我们家自己都不够用了还往外送。”


看着高昂的口罩价格和更加高昂的运费,屏幕对面青涩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她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铺天盖地的求助信息向她涌来,将她淹没,她几乎要喘不过气,只觉得心如刀绞,抽抽搭搭地掉着眼泪。


太悲哀了,太难过了。


她想,她要帮帮他们,于是她咬咬牙,动用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一点奖学金才买下了我们——「N95」


因为我们的店「距离最近、发货最快、效率最高」。


热心肠的女孩子一边哭得眼泡浮肿一边在订单的备注里打下密密麻麻的祝福语。


“拜托你们一定要稳妥地交到医生手里,拜托你们了。”


她在千恩万谢再三嘱托中点下了付款键将我买下,收货地址是「武汗谐和医院」,寄件人的名字是「华夏微尘」


炎炎华夏的华夏,遍地微尘的微尘。


 

—我被打包起来坐上了前往收货地的车途,在黑暗狭窄的纸盒中和一群同伴们挤来挤去颠簸着加急赶路。


我看不见外面的景象,我却能听见外界的声响。


我听到谩骂和哀嚎,我听见暴怒和绝望。


那是人类的声音。


“我们要去哪?”


“去疫区的医院。”


我的同伴冷淡地回答我,仿佛觉得我一副无知的样子异常可笑。


“现在他们碰上大麻烦了。”


“哦。”


我依旧有点一知半解,木讷地应了一声,正当我还在思索的时候运载车突然来了个急刹,惯性冲击下我们在纸箱里撞的七荤八素找不着南北。


“停下,这里由我们协会负责接收然后进行物资分配确保合理调度。”


我听见一个人这么说着,声音像闷在高压炉里一样混沌不清。

 


—我和同伴被协会的工作人员带走了,我又不解地问了我的同伴,“不是说直接去医院吗?”


“只是多了个中转站而已,就是多了点流程,结果都一样。”


我的同伴白了我一眼,“你这么木,还怎么做N95?一点也不灵光。”


“可我本来就不是啊?”我顿了顿,直视着同伴的双眼,“你也不是。”


“从始至终,都不是。”


“啧,都说你不灵光,老板说我们是,我们就是,哪来这么多死脑筋。”


“哦。”


我觉得有些委屈,我明明只是说了实话却被嘲讽,难道说实话也是错的吗?我闷闷地应了一声,继续放空思想躺在盒子里。既然结果无差别,那我只要安心等着去工作就好了,别的不用去想。


 

—我这么想着,在协会的仓库一待就是一周,仓库每天都有穿着白大褂的人排成长队拿着小单子焦灼地望着里面。


等了好久,我和同伴还是没被穿白大褂的人认领走。


同伴说,那叫医生,是人类专门救死扶伤的职业。


“那医生会死吗?”


“当然会了,医生说到底,不也是人吗?”


“会恐惧、会害怕、会受伤、会生病、会死亡的人。”


“既然怕为什么还要来呢?”


“人类的心思我怎么猜的懂...你不要刨根问底,我又不是人,我们只是口罩而已,怎么会懂人类的心?”


“哦...”


“而且说到底我们不就是为了不让他们死才来的嘛。”


我点点头,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是这般伟大的存在。


于是不再发牢骚,静静地躺在原来被打包的快递纸盒里,等着医生来认领。


过了好久好久,我感觉盒子上的灰尘都要透过纸盒滚在我身上了,我才感觉到身体一阵失重失衡,在盒子里东歪西扭和同伴撞在一起。


领走我们的,是谐和的一位部门主治医生,我看他的证件,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人类的壮年,他却鬓发霜白面色憔悴,面上愁云满布神情惨淡,一点也不像意气风发的壮年之人,倒像个垂暮老者。


他捏着装载着我们的盒子,对着仓库全副武装的保安深深叹了口气。


“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叹气,说明他很无奈。”


“什么是无奈?”


“你真是什么都不懂。就是他觉得做事很无力,办事办不好,大概这样吧。”


“哦...”


医生身上罩着淡黄色的塑料垃圾袋,风从缝隙里钻进去把袋子鼓得膨胀,他的身子在寒风里簌簌发抖,像他那发抖的两片绀紫嘴唇。


我忽然觉得医生有点可怜。

 


—“主任,这是假的N95!”


年轻的护士拆开快递纸盒,把我拿起来盯了好久突然失声尖叫起来,带着悲戚和绝望的声音刺得我的耳朵发疼。


“什么?!我看看!”


我被医生一把抢过,大力得感觉身体都要被撕烂了。


“真是假的...”


我听见他低声喃喃着,混浊的眼里滚出两滴透明的水珠。


啪嗒啪嗒。


掉在我的外包装袋上。


整个房间里一片死寂,悲哀弥漫在众人的上空。


“算了...再加点什么塑料膜垫一垫用,今天已经领不到口罩了...”


医生喉结上下滚动着,声音像是含着沙砾一样粗哑。


我突然听见此起彼伏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次没有同伴告诉我,我的脑海里自动蹦出了一个词汇。


「崩溃」。

 


—我的生命历程很短,开始工作后就意味着我即将走向结束,但这次却几尽我的极限。


我被使用了整整28小时又49分钟才被医生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里。


我躺在阴暗的垃圾桶底部,看见我的身上粘着很多的病菌。


人类现在似乎正为此头疼奔走。


我有帮到他们了吗?


尽管我不是真正的N95。


我还记得医生在发现我是个冒牌N95眼里的光逐渐暗淡下来的样子。


为什么我不是真正的N95?


我的身体变得湿漉漉的,就像医生眼睛里滚出水珠一样。


口罩也会哭吗?


可我只是一只口罩而已。



—我希望我是真正的N95。


——————END——————

众生百相多苦难,欢喜太难祝平安。


*补充一些文里提到的东西:1.“我”的背景:用来发国/难/财的伪劣口罩;

2.女孩对求助信息的态度:其实女孩在漫天求助中有一定替代性创伤了

3.捐赠人“华夏微尘”:分别是两大民间公益捐助人的捐赠名

4.协会/仓库/全副武装的保安:对应某十事件

5.医生护士/淡黄色塑料垃圾袋/“我”工作的时间:一线工作者的艰难工作条件和处境

6.“我”回答同伴语气的变化:逐渐对一线工作者的理解和同情增加,因此真心想要去帮助人

7.“我”最后的独白:我希望像自己这样的口罩不要再出现了,真正的援助能够及时送达。

评论(161)
热度(10670)
  1. 共29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海底水母捞 | Powered by LOFTER